撰文/王文秀 諮商心理師
我們很難想像,原本生活的一切日常,疫情這幾週變成可望不可及,沒事出門逛逛、去美容院、每天出門遛狗、早晚去公園打太極拳、運動房或球場健身、去傳統市場、超市、量販店盡情採買、和三五好友約在咖啡廳,喝咖啡,聊是非、隨時搭台鐵、客運或高鐵全省跑透透,或是給自己和家人規劃本島、外島或出國旅遊,很難想像要多久之後才能再無罣碍的自由出門,連去看醫生,也得斟酌再三,能忍則忍;最近才體認到能回到這樣的日常,很幸福。
原本還偶而抱怨的工作,埋怨每天要起早趕晚,要擠公車或騎車開車塞在車陣去工作,埋怨老闆不近情理、埋怨同事扯後腿、埋怨客戶難搞,埋怨薪水不夠高,但是這陣子每天宅在家上班,整天就窩在電腦前,活動空間就是家中的小小方圓,許多原本很方便的工作模式或設備,因為在家就必須處處想方設法搞定;尤其最近家中大人小孩都得在家,孩子若是學齡前,對必須在家上班的家長,蠟燭兩頭燃,更是心力交瘁,而家有中小學的孩子,家長亦需同時關照自己的工作和孩子的學習狀況,一天下來,可能比以前的生活模式還累;或是許多人被疫情的骨牌效應一路倒下來,變得無班可上,不得不接受半薪、自動休假,甚至公司撐不助倒閉而失業,煩惱房貸、車貸、卡債、生活固定開銷、子女托嬰或教育費用要如何是好。
這些層層的現實壓力席捲而來,才知道有班可以上,很幸福。 從本人最近督導國中小學心理師和專輔教師,以及自己身旁的親友孩子非正式調查得知,原本在學校適應不良的學生,這陣子在家上學,許多困擾問題都不再是困擾;但是對極大多數的學生而言,一開始遠距上課的新鮮感消失之後,都比較希望早日回到學校「實體」上課,因為下課可以跟同學嬉鬧或共進午餐,有不會的學業問題可以馬上請教老師,體育課或一些實際操作的課都可以盡情活動與操作,但是現在整天都被綁在電腦前,甚至學校的課下課後,還要接著在電腦前上補習班的課,一整天超過10小時在電腦前「學習」,剩下的時間還有許多習作要完成,有時在家中因為家中的狀況(如網路不穩、家中電腦、平版不足、家中人來人往,有大人的吵架聲或有小小孩的干擾等),未能專注學習,因此許多學生會認為,有學校可以去,很幸福。
這場疫情,讓我們原本習慣的人與人互動模式,如握手、拍肩、擁抱、親切的靠近,也受到極大的挑戰,讓大家不得不保持距離,一切的情感交流都被掩蓋在口罩之下,也消失在1.5公尺的社交距離中。
周遭若有親朋好友染疫,甚至不幸往生,我們也只能遙遠的表達關切,未能親自探訪致哀,所有的真實情緒都得自己默默消化。
這些因為疫情帶來的不便與衝擊,因為三級警戒又要延長到六月底,我們心中的悶與煩,甚至恐懼與焦慮,都不斷創新高;也因為不知道何時可解禁,這種不確定感、不自由感和無法掌控的感覺,會讓自己更難受。 但是我們自己內在的情緒與調節機制,是我們可以掌控的,我們可以告訴自己,「至少我目前,還…」(如「至少我目前,還可以每天跟家人相處在一起」)、「還好我…」(如「還好我已經設法把家裡的空間重新安頓好」)、「最糟的是…,但是即使最糟,我還可以…」(如「最糟的是我不小心被感染,但是即使真的被傳染,我還可以靠著我自身的免疫力以及臺灣的醫療資源,幫我度過這個難關」、「這個疫情,讓我學到的是…」,如「這個疫情,讓我學到原來我可以自己下廚」、或是「這個疫情,我很感恩的是…」(如「這個疫情,我很感恩那些醫護人員、警消和第一線的所有工作人員,讓我能安心在家」。 這個逆境是我們不樂見,但是經由這個逆境,我們對自己、對周遭,以及對自己的生死有更多的體認,既然此刻不願意離開人世,我們能怎樣讓自己的生命在看似一切受限制的情況下,不受限制?我們如果都能設法安頓自己的身心,相信內心的陽光可以給我們更大的力量,讓這一切都成為生命經驗裡難忘的一個篇章。